【-|梦蚀°】断章 · 本能 / Destrudo - Part A

  我,渴望死亡。
  这种渴望充斥着我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和每一个瞬间,无时不刻将我拥抱。
  但我依然活着,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。是不是很矛盾呢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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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ay 13th

  昨天室友在寝室里发现了蟑螂,于是我们下课后一起去了学校附近的超市买了杀虫剂回来。
  室友 A 随手把杀虫剂放在刷牙的杯子旁边,室友 B 立刻夸张地大叫起来:“你怎么能把杀虫剂放那儿啊!流到牙刷杯子里怎么办!”
  B 骂骂咧咧地把杀虫剂放到洗漱的水槽底下,和洗衣粉放在一起。离我的桌子大概 5 米的地方。
  晚上蟑螂并没有出现,我却睡得并不安稳。我躺在床上,脑子里总是想着那瓶杀虫剂。
  把它倒进杯子里喝下去就会死吗?
  等死的瞬间会痛吗?
  会被室友发现吗?
  如果被人发现了送到医院还能抢救回来吗?
  送到医院会催吐的吧,催吐以后嗓子会火辣辣地很难受吧。
  这么胡思乱想着,我终于沉沉地睡着了。

May 16th

  听说今天隔壁学校有人自杀了。
  所有人都在上课前的教室里交头接耳地讨论那名女生自杀的原因。有人说她和男友分手,有人说分手的原因是小三介入,还有人说那名移情别恋的前男友以她的名义借了巨额网贷,分手之后拒不认账……云云。
  我听着他们的八卦讨论,脑子里却在想着自己的事。
  自杀需要原因吗?死亡需要原因吗?
  至少对我而言不需要。
  说到底死亡又是什么呢?我不明白,但幻想自己的死亡能为我带来安定与平和,也许这个词对我而言意味着永久的长眠吧。
  如果说求生欲是生物的本能,我大概是缺失了些什么吧。
  也不是天生就渴望死亡,至少小时候确实恐惧过,但没有人告诉过我死亡是什么,也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应该恐惧。我不知道“死亡”是什么,可我知道什么是“恐惧”,大人们也教会我将这种情绪对应到“死亡”上。
  大人们说对未知感到恐惧是人类的本能。
  可那是大人的本能,我还是个孩子,我只觉得好奇。
  也许是,好奇,以及恐惧?

May 17th

  今天是个凉爽的多云天,没有刺眼的阳光也没有湿漉漉的雨,是很适合出去玩的天气。
  于是我爬上了图书馆的楼顶,据说隔壁学校的那个女生也是在她们图书馆的楼顶跳楼自杀的。
  我趴在护栏上往下看,有过电一样的触感从心脏传递到头顶,我不明白那是什么,但是忍不住蹲下了。
  心跳的声音突然变得很重,我试图用深呼吸来平复它。
  也许这还是本能的恐惧吧?
  我蹲在护栏边低头,能看见地上来来往往的人。图书馆大楼一共 15 层,平地上的人已经缩成一个个小小的点,我只能分辨出它们的颜色。
  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,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落地呢?
  在大楼里的人会从窗口看见我吗?
  我又会看见谁呢?
  我会落在哪里?
  尸体大概会四分五裂的吧。
  可能还会嵌进地里,不知道会由哪几个倒霉蛋来清理呢?
  我死后大概学校会把图书馆顶楼封起来吧。
  会成为学校的怪谈吗?在图书馆自杀的女孩成了幽灵在校园里游荡……之类的。
  大家又会怎么猜测我自杀的原因呢?
  会是个迷吧。我没有谈恋爱,家庭也普普通通,成绩中等偏上,总之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,实在没有什么至于自杀的原因。
  这么一想,“渴望死亡”也许是我对这份泯然众人的平凡做出的抗争也说不定。

May 18th

  昨天在图书馆楼顶一直呆到天快黑,才想起晚上还有课,匆匆忙忙跑到食堂吃完饭回教室,却发现我用来写日记的那只钢笔落在天台上了。
  今天我再去的时候,发现通往楼顶的楼梯已经装上了防盗网,上不去了。
  看来不需要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这里,学校就能主动吸取隔壁学校的经验啊。
  可惜,我还很喜欢那支笔的。
  所以今天用的是新买的笔来写日记。继续昨天在天台上思考的话题吧。
  人又是什么?
  我感觉不到我身为一个“人”的实感,或者是特殊感。
  我的行动完全是我意识的奴隶,而我的意识也并不全在我自己的掌握之中,就好像昨天,我明明是不害怕死的,却还是在高处低头向下眺望的时候感到了恐惧。
  我明明连死都不怕了啊,为什么还是克服不了恐高呢?
  经常能看见有人用“死都不怕了,还怕活着吗”来劝慰自杀者,真是可笑的自我感动啊。对不起,真的就是有比死更可怕的东西的,比如疼痛,比如恐高。
  行动是意识的奴隶。
  那么意识又是什么的奴隶?
  是本能吗?是求生的本能吗?是对未知感到恐惧的本能吗?
  可既然这一切都是本能,那我又为什么会走上天台,幻想着我跳下去的样子?
  所以“我”是什么?驱使我走上天台向下眺望的这部分“意识”,它就能证明“我”的存在了吗?
  可既然渴望死亡的部分才属于“我”,那现在活着的、正在写下这篇日记的“我”,又是什么呢?